婢女趾高气扬地闯进来,对我撇了撇嘴:
“世子爷今日要出门,让你跟着去,说要给你置办一套嫁妆。”
马车轧着雪地,在宝庆斋停下。
颜殊牵着我进门,朝琳琅满目的珠宝一挥手:
“这些首饰你随便选,只要你心仪的,我都送给你。”
我伸手探向一枚莹白的玉簪。
颜殊皱了皱眉。
我又转而探向一支足金打造的金簪。
他的眉皱得更紧了。
我收回手,拿起一支黑不溜秋的木簪。
他的眉舒展开来,赞许道:“这根乌木簪甚好,很是配你的身份。”
握紧簪子的手指用力到泛白。
我突然一笑,换成金簪拿在手里,抬头直言:
“颜殊哥哥,只有这枚金簪我最心仪,不如你就赠予我?”
颜殊脸色有些不耐,正要说什么。
“颜公子,不怪妹妹喜欢,这枚金簪确实漂亮得很。”
一声笑盈盈的打趣话。
一个披狐裘的闺秀迎面走来,明眸善睐,笑容清浅。
颜殊的眼一亮,扬起一抹笑,拱手道:“佩玉小姐。”
说罢,他掰开我的手,抢走了那支金簪,捧到佩玉眼前:
“这家奴不识好歹,如此名贵的金簪当送佳人,她怎么配?”
“掌柜,把这金簪包起来,就当是我送给佩玉小姐的随手礼。”
只要佩玉展颜一笑,颜殊便急不可待地去付钱。
他走后,佩玉把玩着金簪:
“颜公子说你不配,我却觉得你很适合这枚簪子。”
她抬起素手将金簪插入我发间。
我有些茫然,不知她是何意。
“这是在做什么?”
颜殊厉声道,他快步走来,粗暴地一把扯下我头上金簪。
佩玉手绢拭泪,一脸委屈:“颜公子,我也觉得这金簪不适合她。可她硬要抢走,不但打了我一巴掌,还辱骂我有眼无珠!”
颜殊一掌狠狠地掴到我脸上。
再一次将我的尊严在大庭广众下击碎。
“你也配和佩玉比?她是尚书嫡女,当然能在婚仪之上配戴金饰,而你呢?一介卑贱之人,也敢肖想金簪?”
我捂着脸,看了看陷害我的佩玉,又看着他,凄然一笑:
“卑贱之人?”
我们也都曾是卑贱之人,相依为命才活到长大成人。
如今富贵了,他却对曾经最亲的亲人,百般践踏。
“颜殊哥哥,你是真的不知道,那几年我是如何活下来的吗?”
他眼光一闪,躲开我的视线。
嘴上强自辩驳:“我们侯府何曾亏待过你?是你自己不思进取,贪得无厌,落得如此地步!”
那年颜殊以死相逼,侯爷迫不得已,表面上收我为养女。
却在我上桌吃饭时恶言相向,将我赶了出去。
他对颜殊说我有奴婢伺侯,妈妈教导,日子过得舒心。
实际呢?若非我为奴婢洗衣,换来她们施舍的吃食,我就生生饿死在侯府里了。
而他当真一无所知吗?
颜殊小心地扶着佩玉乘上马车,转头斥责我说:
“你言行无状,便罚你自己走回侯府!”
车帘放下前,我看见佩玉得意地一勾唇。
我咬破嘴唇,低头看去,还算入眼的衣裙下,是一双破草鞋。
“颜殊哥哥……”
我追过去,挡在马车前,哀求地看着他。
马夫一脸为难,颜殊却根本不在意,催着马夫赶紧走:“别管她,快走就是,她惜命定会躲开的。”
马车朝我倾轧而来。
我的心凉到透底,闭上眼,死就死吧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