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死在了那场大火里。
当姐姐赶到时，我正飘在烧成空壳的楼房上空。
楼下，姐姐的车急刹停住，她冲了下来。
“书佳，你终于回来了！”
妈妈迫不及待地把姐姐拥入怀中，脸上全是失而复得的狂喜。
姐姐反而用力扣住她的手腕。
“书琦呢？她是不是还在里面？”
“消防员到了没有？”
妈妈脸上的喜悦僵住了。
她似乎这才想起，自己根本就没打那个救命的电话。
她支支吾吾说不出一个字。
好在，隔壁的王阿姨是个热心肠，发现不对劲时早就报了警。
远处传来了由远及近的鸣笛声，几辆消防车拐进了这条小巷里。
我飘在她们头顶，死死地盯着妈妈。
妈妈，你食言了。
明明说好的，姐姐回来了，我就可以出来了。
消防员冲进了还在冒着浓烟的屋子，开始用高压水枪灭火。
嘈杂的人声和水声混作一团，妈妈却拉起了姐姐的手，脸上堆满了真诚的忏悔。
“书佳，妈知道错了，妈以后再也不逼你了……”
“你别生妈的气了，好不好？这一次，就不要闹着走了好吗？”
她说着，眼眶就红了。
“妈带你去吃你最爱的那家糖水铺好不好？你都好久没回来了。”
姐姐皱紧了眉头，立刻打断了她：
“妈，喝什么糖水啊？书琦还在里面呢！”
妈妈见情况不对，突然捂住了心口，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，咳得撕心裂肺。
姐姐立刻慌了神，连忙扶住她：
“你怎么了？”
她靠在姐姐身上，虚弱地摆了摆手。
“你别管我，快去看看书琦……我没事的。”
她越是这样说，姐姐就越是不放心。
过了几秒，她才用微弱的气息补充:
“书佳，快喘不过气了，你还是送我去医院吧……”
“消防员已经进去了，他们一定能把书琦救出来的。到时候咱们一家三口就能团聚了！”
“不要！说好要带我出来的……”
我哭着在空中大喊，伸出手想去拉住姐姐的衣角。
可我的指尖只是一遍遍地穿过她的身体。
姐姐看了一眼那幢被烈火吞噬的房子，又看了看怀里的妈妈。
还是快步跑到一位消防员面前，急切地嘱咐:
“找到我妹妹，一定要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！”
说完，她便扶着妈妈焦急地走向了路边的出租车。
车门关上，妈妈靠在车窗边，嘴角几乎是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。
“妈妈，姐姐……”
我跟在车后一路狂追，飘浮的身体在夜风里被拉扯得越来越远。
就像小时候无数次跟在她们身后一样。
我生下来，就是她用来控制姐姐的工具。
小时候的姐姐不听话，她便怀了我，威胁她:
“你要是不听话，等妹妹被生下来，我就只喜欢她一个人。”
后来姐姐就再也不调皮了。
妈妈对我那短暂的温柔，从来都只是为了气那个和她冷战的姐姐。
一旦她们和好如初，我便会立刻变回那个被遗忘在角落里的人。
只有姐姐偶尔会剥开一颗水果糖的糖纸塞进我的手心。
那点微弱的甜，是我贫瘠童年里唯一的光。
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，我突然笑了，眼泪却掉了下来。
原来是这样。
姐姐走了，妈妈不会多看我一眼。
现在我死了，妈妈也依旧不会爱我。
姐姐刚陪着妈妈在医院挂完号，手机就响了。
是王阿姨打来的。
接通后，王阿姨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过来，声音焦急。
“书佳啊，火已经灭了，但是你妹妹她……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