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坐在车里,只觉浑身冰冷。
挡风玻璃前摆着两个泥塑娃娃,是五年前陆沉亲自做给我的生日礼物。
男娃娃是他,女娃娃是我,憨态可掬地凑在一块儿。
我摆了五年不舍得扔掉。
我和梁沉整整差了十二岁。
当年他十九岁,和三十一岁的我在一起时勉强会被人祝福。
可二十九岁和四十一岁放在一起,的确显得那么不伦不类。
一个正当盛年,一个讲难听点,已经半只脚踏入老年。
那时我刚和前夫离婚。
情场失意,商场得意。
在竞争一块地的时候我偶然与梁沉相识。
我那时正处在女人最有韵味的年纪,举手投足都是年轻女孩没有的风情。
梁沉对我一见钟情,疯魔了般追在我身后一整年。
甚至不惜重金拍下那块地,白白转送给我。
他说我初见他时穿的是件黑色鱼尾裙。
在见到我前,他从没想过有人能将这种款式简单的衣服穿得那么惊艳漂亮。
没人不喜欢夸赞,况且梁沉年轻俊秀,眉眼那股年轻人的恣意张扬的确深深吸引我。
从恋爱到谈婚论嫁,我们进展得很快。
为了和我结婚,梁沉不惜以自己的前程逼迫他爸妈。
书也不读了,公司也不管了。
甚至撂下话,如果不让他娶我,他往后就再也不姓梁,让他爸妈趁早再生一个。
他爸甚至被气进了医院,可最终还是拗不过家中独子,同意了我们的婚事。
那两年关于我俩的小报满天飞。
整个海城都在诉说梁沉有多痴情。
起码在那一年,没人不信梁沉有多爱我。
而现下视频正静静地躺在我手上。
多么鲜明讽刺的对比啊。
十年,就算养条狗也有感情了。
说不心痛是假的。
我心痛得像快死掉。
我撑着最后一丝精力开车回家。
刚推开门,闻到了浓浓的排骨汤香味。
梁沉正戴着围裙煮汤,见到我后关火回头一笑:
“又应酬这么晚,扔我一个人在家。”
我镇定地脱掉外套换鞋,只是在进屋后踉跄两下。
梁沉赶忙上前扶住我。
“脸色怎么这么差,白天在公司有谁气你了跟我说,我明天帮你教训他。”
我低头。
扶在我胳膊上的手年轻有力。
与之相反的是我无论如何精心保养,都逃不过松弛干燥的皮肤。
一股无力感涌上来。
我甩开他的胳膊,问他:“你今晚跟谁在一起?”
或许是我脸色太差,而梁沉生性敏感多疑。
他安静两秒后反应过来,嗤笑一声扔了手里的汤勺:
“你都知道了?都知道哪些?”
我抬头问他:“我该知道吗?”
梁沉将挽起的袖子一点点放下,用非常平静的语气说:
“林雨其实哪里都不如你。”
“出身不好,学历不够,谈吐粗俗。”
“但她今年二十一岁,而且有和你很像的眼睛。”
梁沉伸手摸下我的脸,眼里却没有一丝温柔:
“我没拥有过二十一岁的你,因为当时你还在和前夫上床为他生孩子。”
“这对我来说会不会太不公平了?”
我浑身一颤。
原来梁沉心里还是不能放过周孟简。
他忽然笑了一声,强硬地扶着浑身颤抖的我坐在岛台边:
“你该装作不知道的,我不想伤你的心。”
“你能忍,我们就还是夫妻。不能忍……”
梁沉忽然沉默下来。
我问:“不能忍呢?”
梁沉笑时会露出虎牙,我从前最爱看。
可如今他一边笑一边说着无比残忍的话:
“不能忍也要忍。”
“你如今这个年纪,除了我谁还会要你,那些五六十岁下边都立不起来的老头?”
“你欲望那么高,他们能满足你吗?”
我忍无可忍,甩手重重给了他一巴掌。
梁沉舔了舔嘴唇笑了,脸色阴沉地将我摁回在座位上:
“即使你老了,可十年过去我跟你也有感情。”
“我不会让林雨越过你,甚至可以跟你保证她今后所生的孩子会管你叫母亲。”
“这是我对你的保证。”
梁沉离开后,我枯坐在厨房一整晚。
那锅浓香的排骨汤渐渐冷却,上面飘着一层厚厚的油星。
我忽然感到恶心,忍不住吐了出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