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甘与怨恨,如同疯长的藤蔓,将我紧紧缠绕。
我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,痛苦让我无法控制自己的声音,那声音穿透了门窗,在寂静的庭院里回荡。
很快,房门再次被推开,管家王婆子带着两个身强力壮的仆妇走了进来。
她看着在地上痛苦翻滚的我,咬了咬牙朝旁边的小丫鬟使了个眼色:
“去,拿块布来!”
而后一块散发着隔夜饭菜馊味的抹布,被胡乱地塞进了我的嘴里。
堵住了我所有的求救、辩解与呼喊。
王婆子咬咬牙,看向我:“夫人,您,您也别怪我……”
“您这动静大了惊扰了将军,我们这些做下人的,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啊!”
窒息感与蛊毒噬心的剧痛交织在一起,我的视线开始天旋地转,身体的抽搐也渐渐变得微弱。
我感觉自己的生命力,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,从我的四肢百骸中飞速流逝。
陆彦行……
你好狠的心。
你府中的下人,竟也和你一般,冷血至极,视人命如草芥!
或许是我青紫的脸色和渐渐停止的挣扎,终于让这群冷漠的下人感到了害怕。
毕竟,我还是这将军府名正言顺的夫人。
若是我死在这里,她们谁也难逃干系。
“王……王管家,您看……夫人她好像……好像快不行了。”一个小丫鬟声音发颤地说道。
王婆子也慌了神,她壮着胆子上前,伸出粗糙的手指探了探我的鼻息,那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的气息让她脸色大变。
“快!快去请个大夫来!”她尖声叫道。
“不行啊王管家!”有人立刻反驳,“将军的命令,我们要是出门,被发现了就是死路一条!”
就在她们乱作一团,进退两难之际,一个平日里负责厨房采买的刘婆子眼珠一转,“自作聪明”地站了出来。
“我瞧着夫人这症状,脸色发青,浑身抽搐,八成是急火攻心,又偶感了风寒。我娘家有个治这个的土方子,最是灵验不过了。我去厨房抓点药来,熬一碗给夫人灌下去,兴许能救夫人一命呢!”
病急乱投医。
王婆子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,也顾不上去深究这方子是否对症,连声催促道:“那还愣着干什么?快去!快去啊!”
很快,一碗黑乎乎、散发着刺鼻怪味的汤药被端了进来。
她们几个人合力,掰开我早已僵硬的牙关,粗暴地将那碗不知是用什么东西混合而成的药汁,悉数灌进了我的喉咙。
我连一丝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,只能任由那滚烫辛辣的药液滑入我的食道,进入我的胃里。
那错误的药性,没有带来任何一丝一毫的缓解,反而像一盆滚油,被猛地浇在了我体内那团名为“化骨引”的熊熊烈火之上!
轰——!
我体内的蛊虫,瞬间爆发出了一股毁天灭地的力量。
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、超越了人类感知极限的剧痛,从我的心脏处猛然炸开。
以摧枯拉朽之势,席卷了我的四肢百骸,冲上了我的天灵盖!
我的身体,违反了常理般地剧烈弓起,形成一个惊悚的弧度,然后又重重地、无力地摔落回地面。
世界,在我眼前碎裂成了无数光怪陆离的碎片。
所有的声音、所有的色彩,都在飞速地离我远去,最终,归于一片永恒的、死寂的黑暗。
我死了。
我的魂魄,轻飘飘地从那具早已失去生机的躯壳中浮了起来。
我低头,看见了躺在地上的自己。
我的眼睛还圆睁着,瞳孔涣散,里面凝固着无尽的痛苦。
真是天大的笑话。
我喻芷,堂堂清苑神医唯一的亲传弟子,自幼浸淫医理,救人无数。
最终,却不是死于“化骨引”的毒,而是死于这将军府下人的一片“好心”,死于一碗治疗风寒的汤药之下。
陆彦行,这便是你给我的结局。
你用我拼死换来的清醒,去救一个满腹心机、颠倒黑白的毒妇。
你用你曾许诺给我的爱与信任,将我亲手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。
若有来生……
不,我不要来生了。
此生之苦,一世足矣。魂飞魄散,或许才是我最好的归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