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跟着那具破败不堪的尸体一路到了乱葬岗。
尸体的四肢以一种不自然的姿态扭曲着,浑身布满了青紫交错的血痕,脸上没有一丝血色,像一朵被无数双脚狠狠碾碎的残花。
很快,几只瘦骨嶙峋的野狗嗅到了新鲜的血肉味,幽绿的眼睛在夜色中闪着贪婪的光,它们围了上来
它们先是试探性地撕咬我的衣角,随即,一只胆大的野狗一口咬住了我的小腿,狠狠撕下了一块血肉。
剧痛仿佛穿透了灵魂,我下意识地尖叫,想把它们赶走。
“滚开!别碰我!滚开啊!”
可我的声音,谁也听不见。我的手,只能一次次徒劳地穿过它们的身体。
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,那群畜生将我的身体当做一场难得的盛宴,撕咬得面目全非,血肉模糊。
我想起,母亲在得知明珠死讯后,曾指着我的鼻子,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毒的冰锥,一字一句地诅咒。
“陈阿苑!我咒你将来不得好死,尸骨无存!”
原来,她的诅咒,真的应验了。
我无力地闭上眼,心中却是一片死寂的平静。
就在这时,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将我拉扯起来,周围的景物飞速倒退,风声在我耳边呼啸。
等我再次睁开眼,已经回到了那个我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——家。
此刻已是腊月二十九,府里挂上了鲜红的灯笼,贴上了崭新的窗花,处处透着新年的喜气。
可我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,只觉得这喜庆的红色,刺眼得让人心慌。
我穿过冰冷的庭院,径直飘向了母亲的院子。
她不在自己的卧房,而在隔壁,那间属于明珠的绣楼里。
绣楼里的一切都保持着明珠离开时的样子,一尘不染,仿佛主人只是暂时外出,随时都会回来。
母亲正坐在妆台前,手里拿着明珠生前最爱的一支蝴蝶簪,用一方雪白的丝帕,仔仔细细地擦拭着,那动作,温柔得仿佛在触碰一件绝世珍宝。
她的侧脸在烛光下显得异常柔和,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悲伤而满足的笑意。
“明珠,我的好女儿,再过一日就又是新年了。你放心,那个害了你的灾星,娘已经让她去赎罪了。她在最肮脏的地方,过着最下贱的日子,日日夜夜替你受苦呢。”
她的声音轻柔得像是在哼唱一首安眠的摇篮曲,可话语里的内容,却比世上最锋利的刀子还要伤人。
“你在天之灵,该安息了吧。”
我的魂魄在半空中剧烈地颤抖起来,几乎要溃散。
原来,在我死后,在她心中,我依旧是个罪无可赦的灾星,我的痛苦,是她慰藉亡女的祭品。
这时,府里的老仆张妈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参汤走了进来。张妈是看着我们姐妹长大的,也是这个冰冷的家里,唯一给过我一丝温暖的人。
“夫人,夜深了,喝点东西暖暖身子吧。”
张妈见不得母亲这副魔怔的样子,她放下汤碗,鼓起勇气劝道:“夫人,您别这样了。大小姐……大小我……她也是您的亲骨肉啊,她离家一年多了,音讯全无,您也该派人找找了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