师兄的身影，从九天之上缓缓降下。
他一步一步，走到了我的尸身前。
那属于神祇的威压，竟在此刻不受控制地紊乱起来，压得整个青玄山都在嗡鸣颤抖。
他蹲下身，伸出手，那只足以执掌天地法则的手，此刻却带着凡人般无法抑制的剧烈颤抖。
他轻轻拂去我脸上的尘土与血污，露出了我那张早已没有生气的枯槁面容。
然后，目光落在了我空空如也的丹田处。
那里，灵根早已被废，只剩下一个狰狞的疤痕。
他的瞳孔骤然收缩。
“灵根……被废了？”
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顽石在摩擦，每一个字都透着彻骨的寒意。
青玄道长再也撑不住了，他瘫软在地，语无伦次地辩解：
“是……是她罪孽深重，自愿废去灵根，在思过崖面壁赎罪……”
“赎罪？”
师兄没有再看他，他的指尖，轻轻点在了我的眉心。
“我的师妹，究竟犯了什么罪，需要落得如此下场……”
“便让吾，亲眼看一看。”
嗡——！
一股浩瀚的神力以他的指尖为中心，轰然爆发！
时光的法则，在这一刻被强行逆转！
以我的尸身为原点，过去百年的一幕幕，如同破碎的琉璃光影，开始飞速倒带、重组、清晰地呈现在他的面前！
他看到了。
他看到我被废去灵根时，那撕心裂肺的惨叫。
他看到我被罚在思过崖，日日夜夜承受着风刃割体，那深入骨髓的痛苦与孤独。
他看到我食不果腹，衣不蔽体，像个乞丐一样，在昔日同门的鄙夷与唾骂中，苟延残喘。
他也看到了最后。
看到了师父那张道貌岸然的脸，听到了那句冰冷无情的宣判。
“用你这罪孽之身，为宗门争取片刻生机，是你唯一的价值！”
然后，是那只将我狠狠推向魔尊的大手！
轰！
所有的时光碎片，在这一刻轰然炸裂。
师兄没有收回手，反而像是要将我破碎的身体拥入怀中，却又怕彻底碰碎了这唯一的念想。
他的身躯，这具由无上神力凝聚而成的神体，竟在此刻剧烈地颤抖起来，仿佛承受着比天劫更猛烈的痛楚。
一滴金色的泪，从他眼角滑落，滴在我的脸颊上。那泪水滚烫，蕴含着无尽的神力，却温暖不了我早已冰冷的躯体。
那滴泪，是他作为神祇，为我流下的第一滴，也是最后一滴眼泪。
他终于抬起了头，那张与凌渊师兄一模一样的脸上，温柔与期待早已被碾碎，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悲恸与死寂。
那双金色的瞳眸里，不再是神祇的威严，而是一片破碎的、绝望的深渊。
他看着我，又仿佛透过我，看着我们相依为命的过往。
他的嘴唇翕动，破碎而沙哑地哽咽道：
“……师妹……对不起……师兄……回来晚了……”
当他再次抬眼，目光平静地落在了青玄道长身上。
他的声音像九幽之下的寒冰，瞬间冻结了所有人的灵魂。
“你们，都该死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