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

    沈修颐对药师的要求极其严苛。
    我种的一株人参,因叶片长得不够周正,就被他连盆带土扔进了废料堆:
    “不会养就别污了我的眼,省得外人以为我百草堂里都是些毫无章法的废物。”
    我偏爱的药方,就这样无数次被他撕毁。
    可他又对我很好,常带我去京城最贵的酒楼,为我寻来千金难求的古籍药典,掷金如土。
    于是我一直忍受着他的苛刻,迎合他那近乎偏执的完美准则。
    直到新来的学徒林月儿,将一碗汤药,泼在了他那张价值连城的西域雪蚕丝药垫上。
    我吓得心都快跳了出来。
    上次我不过是将药杵放偏了一寸,他就骂我心浮气躁,骂了足足半个时辰。
    可这一次,沈修颐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垫上的污渍,低声说道:
    “一张垫子而已,脏了再换就是。”
    ……
    “堂主,对不起,我……我真的不是故意的,我愿意赔偿!”
    林月儿满眼含泪,慌张地道歉。
   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沈修颐会把她骂得体无完肤时,他却只是摆了摆手:
    “行了,这事儿算了。一个刚入门的学徒,能有几个钱赔这个。”
    他的声音低沉,甚至带了一丝安抚:
    “别哭了,去后院井边洗把脸,失了仪态,不美。”
    我怔在原地。
    不美。
    只是不美。
    前天我熬了三个通宵改良的一张古方,被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扔在地上,骂我画蛇添足蠢笨不堪,不知天高地厚。
    我委屈得红了眼眶,死死憋住眼泪。
    可他却说:
    “你药理不精,不抓紧时日精进还在此处哭啼?真是无药可救。”
    我被骂哭,是无药可救。
    而林月儿的妆容被泪水弄花,只是不美。
    明明我才是与他明媒正娶了五年的妻子,他却对刚入门的学徒如此宽容。
    我心口堵得厉害,几乎要喘不过气,林月儿却颤巍巍地拿起了布巾:
    “堂主,我……我还是帮您擦干净吧。”
    “我来处理吧,我知晓几种草药可以去此污渍。”
    我怕她把事情搞得更糟又惹得沈修颐发脾气,连忙开口,“我来处理吧。”
    沈修颐的目光,却因为这话落在了我的身上。
    他从上到下打量了我一遍,眉头拧得更紧了。
    “我早上给你备的那件云锦苏绣裙呢?”
    我一僵,硬着头皮回答:
    “我……我觉得今天这身棉布裙子更方便做事。”
    “方便?”
    他冷笑起来:“顾挽晴,你用一身粗布麻衣配这双云锦软鞋,简直是荒唐至极。”
    “这就是你嘴里的处理?”
    我的脸瞬间烧了起来。
    明明这条裙子,是我最喜欢的,穿起来也很自在。
    可他却说:
    “你连衣着都分不清场合,还指望你能处理好这个?”
    “你处理过的东西,只会比废物更碍眼,越弄越糟。”
    可我只是,想帮他解决问题啊。
    我只是想在他面前,稍微有一点用处而已啊……
    我们,不是夫妻吗。
    “算了。”他叹了口气,像是对我彻底失去了耐心,“什么都办不好。”
    “你去跑腿吧,去东市的药材行,给我买一钱最寻常的甘草来。”
    挥着手,像是在驱赶一只烦人的飞虫。
    那一瞬间,满堂药师和学徒的目光,都扎在我的皮肤上。
   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,几乎是踉跄着,逃出了百草堂正厅。
   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到闭馆的。
    脑子里反复回响的,都是沈修颐那句“比废物更碍眼”。
    我浑浑噩噩地回到宅院,却在门外看到了一方女子绢帕。
    一方,不属于我的绢子。
    我的心,猛地一窒。
    我没有邀请任何闺中密友前来。
    而沈修颐有极强的私域感,除我之外,从不喜欢任何人踏足他的内院,包括他的父母。
    那这方绢子,会是谁的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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