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娘说出“销魂”二字时,我看到顾长渊的眼神,像被什么狠狠烫了一下。
他没再多言,深深看了我娘一眼,这才带着许锦瑟上了马车。
当天夜里,我们的酒坊就起了火。
娘抱着我冲出火海时,一根烧红的房梁砸了下来,正砸中她的腿。
我们搬进了城西最破败的小巷子,租了个勉强能遮风挡雨的门面。
娘的小腿血糊糊的,我买了药膏回来,她却一把扔进火盆里:
“不能敷。”
我懂她的意思。
眼泪还是掉了下来。
我爹最疼娘,她磕破点皮他都心疼得要命。
娘看着自己的伤,轻声道:
“这大概……没有他当时的万分之一疼。”
话没说完,门板“砰”一声被踹开了。
许锦瑟走了进来,身后跟了几个身强体壮的丫鬟婆子。
她打量着这间家徒四壁的破屋,眼神像是在看猪圈。
最后停在我娘那条吓人的伤腿上,笑了:
“狐媚子,今儿不给你点厉害瞧瞧,怕是断不了你那份爬床的心思!”
她使了个眼色,婆子提来一桶泔水,狞笑着把我娘按在地上。
“废了她这条腿!”许锦瑟的话像毒蛇的信子。
“我看她还怎么往长渊床上爬!”
我娘脸色刷白!
“不要!”我疯了似的扑过去,用身子死死盖住她的伤腿。
“求求你们!苏娘子的腿会烂的,她会死的!要罚就罚我吧!”
馊臭味扑鼻而来,举桶的婆子一脚踢开我,恶臭的脏水就要浇下去——
一颗石子飞过来,砸在婆子手腕上。
木桶脱手,脏水溅了一地。
门口站着顾长渊。
他脸色铁青,大步过来抓住许锦瑟的手腕:
“许锦瑟,你疯了不成!要在这里闹出人命来!”
许锦瑟先是愣住,接着火冒三丈,指着我娘,声音尖得刺耳:
“你为了个贱人对我动手?”
她气疯了,甩开顾长渊就要来撕我娘的脸。
“啪——!”
许锦瑟不敢置信地捂着脸,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,笑得凄惨:
“我为你挡过刀,为你连命都不要,你现在为了她打我?”
“你能不能别这么善妒!”顾长渊压着火气。
许锦瑟脸色惨白到透明……
“好,很好!原来在你心里,我所有的付出,都比不上她一个媚眼!”
她狠狠瞪了我娘一眼,从手腕上褪下一个羊脂玉镯,朝地上狠狠一砸!
玉镯碎了。
她转身就跑。
丫鬟婆子跪了一地。
其中一个胆大的丫鬟捡起玉镯,举过头顶,哭着说:
“国公爷,这镯子是您的心意,如今碎了,夫人的心怕也跟着碎了!”
“夫人为您连命都不要,性子再烈,也经不住这样伤心啊!您快去看看她吧!”
顾长渊接过半边玉镯,棱角硌得掌心生疼。
他又回头,望向我娘。
我娘跪在地上,低着头,只露出一截素白的脖颈。
她没抬头。
顾长渊闭了闭眼。
最终还是握着那块碎片,追了出去。
娘扶着墙慢慢站起,目光落在自己血肉模糊的腿上,嘴角勾了勾。
她压低声音,只有我能听见:
“你看,狗咬狗,开始了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