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回到宿舍收拾东西。
整个保护站都在为峰会忙碌,到处是穿着统一制服奔走的人影。
这片我待了三年的雪山,和我无关了。
我的东西不多,一个行李箱就能装完。
几件冲锋衣,一些换洗的内衣,还有我所有的研究笔记。
箱子快要合上时,我停住了。
我从床下拖出一个防潮箱,小心翼翼地捧出那台老式的胶片相机。
海鸥牌,我母亲的遗物。
我轻轻抚摸着金属机身,将它放进箱子最柔软的衣物中间。
就在我拉上拉链的瞬间,门被一脚踹开。
白璐抱着手臂,身后跟着两个高大的巡护员,堵死了门口。
她下巴抬得很高,眼神轻蔑地扫过我小小的行李箱。
“站住。”
“谁知道你有没有偷带保护区的机密资料,想拿出去卖钱?”
我护住箱子,指甲掐进掌心。
“你没有权利搜我的东西。”
白璐嗤笑一声,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。
她身后的巡护员蠢蠢欲动,我死死地抱着箱子,后退一步。
这时,沈恪从门外走进来。
看到他,我心里那根紧绷的弦,有了一瞬间的松动。
白璐立刻像没长骨头一样,依偎进他怀里,声音娇嗲得发腻。
“阿恪,你快看她,人赃并获了还嘴硬。”
“她是惯犯,我怕她泄露我们峰会的核心数据,这可是关系到你未来的大事。”
我看着沈恪。
他只给了我一个不耐的眼神。
那两个巡护员得了指令,猛地冲上来,一把将我推倒在地。
箱子脱手,锁扣崩开,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。
几件旧衣服。
几本笔记。
还有那台黑色的,海鸥牌相机。
白璐的视线精准地落在了相机上,她夸张地叫起来。
“就是这个!这里面肯定藏了数据芯片!”
“快!给我拆开检查!”
沈恪的目光也落在那台相机上,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。
他知道这台相机对我有多重要。
三年前,我母亲去世,我只带着它来到了这片雪山。
他曾亲手教我怎么换胶卷,怎么在高原的光线下找到最好的角度。
他曾说,要和我一起用它拍下每一只我们救助过的生灵。
我浑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,嘶吼着想爬过去。
“沈恪,你敢!”
他的脸色瞬间铁青。
他亲自走上前,弯腰,夺过那台相机。
他高高举起,然后,用尽全力,狠狠砸在地上。
砰!
一声巨响。
金属外壳四分五裂,镜头碎成蛛网,一卷还没来得及冲洗的胶卷弹了出来。
那里面,是我跟拍了三年的雪豹“雪影”的影像。
是它从幼崽长到成年的全部记录。
是他曾经答应要和我一起冲洗出来的回忆。
他还不解气,抬起脚,狠狠地踩在相机的残骸上,碾了又碾。
“这么宝贝?”
他咬着牙,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。
“是哪个野男人送的?”
我脑子里嗡的一声,什么都听不见了。
所有的理智,所有的隐忍,在这一刻尽数崩塌。
我疯了一样从地上爬起来,用尽全身的力气,扑过去,一巴掌狠狠扇在白璐的脸上。
清脆的响声,让她和我都愣住了。
下一秒,沈恪猛地将我甩开。
我的后脑勺重重地撞在冰冷的墙壁上,眼前一阵发黑。
白璐捂着脸,眼泪瞬间涌了出来,但她没有尖叫,反而捂住了自己的小腹,身体软软地向下滑。
“阿恪……我肚子好疼……”
“我们的孩子……我们的孩子会不会有事……”
沈恪脸色骤变,眼里的惊慌和心疼,是我从未见过的。
他一把抱起白璐,急得眼眶通红,声音都在发抖。
“别怕,白璐,别怕,我马上送你去医院。”
他抱着她,从我身边擦肩而过,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再给我。
我靠着墙,缓缓滑坐在地。
耳边是他们远去的,焦急的脚步声。
我们的孩子……
我才想起来,我的孩子,三天前,已经变成了一滩血水。
原来,他不是没有孩子。
只是,孩子的母亲不是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