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子一天天过去,周建军的变化越来越明显。
他不再像上辈子那样,下了工就回家,帮我劈柴挑水,或者坐在灯下看我纳鞋底。
他现在一有空就往隔壁跑。
嫂子家的水缸满了没?他要去看看。
侄子小宝的功课怎么样了?他要去辅导。
嫂子窗户纸破了,他第一时间买来新纸糊上,比对自己家里的事还上心。
队里分了点紧俏的肉,上辈子他会拎回家,让我仔细地做,一家人一起吃。
这辈子,他直接把大半拎到了隔壁,只留下一小块给我们。
我看着那少得可怜的肉,没说话。
他却好像被我的沉默刺痛了,“你看什么?嫂子一个人带孩子,营养得跟上!”
“你一个好手好脚的,少吃点怎么了?”
好手好脚?
我也是每天要下地挣工分的,家里的活计哪一样少了我?
我张嘴想问问他,上辈子他是不是也觉得我好手好脚,所以就可以被忽略?
但话到嘴边,又咽了下去。
跟一个已经偏了心的人,争辩这些有什么意义?
饭桌上,他吃得心不在焉,时不时侧耳听着隔壁的动静。
侄子小宝偶尔跑过来玩,他立刻眉开眼笑,拿出藏好的糖块。
上辈子,他对自己的女儿也是这样疼爱的。
但这辈子,他似乎把所有的父爱,都预支给了侄子。
婆婆看在眼里,私下劝过他两次:“建军,秀雅是可怜,但俞音才是你媳妇。你得拎得清,别让人说闲话。”
周建军梗着脖子:“娘,我拎得清!正因为拎得清,才知道亏欠嫂子太多!我这是尽责任!”
他口口声声都是责任。
可那眼神里的热切和温柔,骗不了人。
尤其骗不了同样重生,对他熟悉到骨子里的我。
那不是对嫂子的敬重和责任。
那是掺杂了别的东西。
前世他守住了底线,或许是出于胆怯,或许是出于对我的责任感。
但重生一次,他觉得老天给了他机会,他要勇敢一次,要弥补遗憾。
他以为他在追求一种更高尚的情感。
却不知道,他选的这条路,是用我的心碎和尊严铺就的。
一天,我从娘家回来,带了些母亲偷偷攒给我的鸡蛋。
刚进院子,就看到周建军把家里仅剩的一点白面馒头,塞给了小宝。
小宝欢天喜地地跑回了隔壁。
我站在原地,看着空空如也的厨房角落。
那是我们明天的早饭。
周建军看到我,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,随即又理直气壮起来:“小宝想吃,就给他了。我们喝点粥就行。”
“我们?”
我轻声问,“包括我吗?”
他愣了一下,随即不耐烦地挥挥手:“行了行了,一点小事,至于吗?我去嫂子那边看看还有啥活。”
他逃也似的去了隔壁。
我看着他的背影,慢慢握紧了拳头。
手里的鸡蛋,沉甸甸的。
这日子,好像跟我上辈子辛苦操劳的结局,也没什么不同。
不,好像还更糟,上辈子,我至少还有他的爱和尊重。
这辈子,我连这些都没了。
我成了他追求新生活、补偿旧遗憾的背景板,碍眼又多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