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亮后苏叶回到了药谷，自从她捅伤了我跑出去找沈逸后，她一次也没有回来过。
现在她却因为沈逸一次的夜不归宿回来了。
她肯定不知道这一天也是我的忌日，不过就算她知道也不会在乎。
毕竟她心心念念的只有沈逸。
正是三月，药谷入口的杏花开得灿烂，以前这个时节我都会折下一枝最美的杏花插在苏叶窗前的花瓶里。
川柏正在修剪我前年栽种的杏树枝桠。
川柏是我十年前捡回来的孩子，那时候他小得像一颗豆芽菜，不知道年纪也没有姓名。
我为他取名川柏，希望他能像这个名字一样好好长大。
许是因为从小流落街头，所以他十分懂事早熟。
我教他医术，也教他毒术，不管多苦多累，他从来没有抱怨过一句，也从来没有流过一滴眼泪。
他看见苏叶脸色瞬间沉了下去。
“让京墨出来见我。”
苏叶看着对面的川柏脸上满是不耐烦。
川柏双手紧握，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：“我师父死了，见不了太子妃。”
苏叶愣了一下，随即冷笑眼神讥讽：“是京墨让你说这些话？他一个大男人，何时学会用这种手段吸引我的注意。”
侍女仰着头盛气凌人附和道：“京墨神医再怎么名声在外也不过是一个平民，太子妃何等身份，纡尊降贵亲自前来向他求药，你们别不识抬举。”
曾经苏叶也被皇后以高高在上的姿态鄙夷着她平民的身份，而现在她也成为了高高在上的人。
苏叶没有制止，等侍女说完才开口说：“告诉你师父，看在往日的情分上，我不与他计较。我只要一瓶解毒丹，把药给我，我立刻就走。就算他日后三拜九叩来求我，我也不会见他。”
解毒丹并不珍贵只能用来清理体内余毒。
川柏到底是个能分辨处境的孩子，苏叶如今的身份明面上与她作对百害而无一利。
我看着川柏咬紧牙关，嘴唇紧抿取来了解毒丹。
苏叶让侍女接过时，川柏看着苏叶，不愿错过她脸上的表情，清澈的声音变得嘶哑，问了苏叶一句。
“太子妃要不要进去为我师父上一炷香？”
苏叶闻言眉头紧锁，脸上的表情变得厌恶：“我进去做什么？你师父真的打算以死相逼见我一面。”
“我差点忘了，他向来没有忌讳不信神佛，要是他一语成谶被自己咒死了。你来东宫告诉我。我定会抽空在他忌日前来为他上香。”
苏叶在侍女的簇拥中上了马车，在侍卫的保护下离去。
刚才还稍显拥挤的地方空旷下来，只剩下川柏一人。
他低着头身体颤抖，半大的少年单薄的身子更显萧索。
“师父您看看，你就为了她，就为了这种人……”
他的声音颤抖，呼吸急促，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哭声。
“不能哭，要是师父泉下有知，他会不放心的。”
他抬手用衣袖擦干眼泪。
我是会不放心，川柏是我唯一牵挂的人，我死前嘱咐他：“天地广阔，别执迷于仇怨，该当云游四海。”
可他还是因为我陷入仇恨，一个人留在了药谷。
川柏准备了一桌饭菜，桌上放了两副碗筷，我的牌位放在他对面的椅子上。
他神色如常就像往日我还在一样，讲着今日在医术上进益，半个字都没提起苏叶。
直到收拾碗筷时才忍不住露出脆弱地表情说：“师父要是你还在就好了。”
我心疼地飘过去，只能虚虚地摸摸他的头。
我虽然传授了他医术，让他有了安身立命的能力。
但是我终归愧对于他。
让他成为了我计划的一环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