元宏四十年,鄯朝国都华安。
“包子包子,新鲜出炉的包子。”
“客官来这儿看看吧,刚从南朝运来的上等丝绸,绝对你心意。”
华安内热闹非凡,熙熙攘攘,车水马龙,四门高启,人烟甚浓。
路慎言背着书篓,站在一家客栈前。
几天的长途奔波下来,他的衣衫早已破旧不堪,而此时他站在这繁华的华安里,更突显几分寒酸。
店内小二正在端菜,余眼瞥见了他,脸色立即冷了下来,他不禁加快了上菜速度。待菜上桌后,他走到了门前,道:“快走快走,这儿不是接待乞丐的地方。”
路慎言揉了揉鼻子,四处张望:“这儿哪里有规定?”
店小二哼了一声,走进店内,拿上牌子走了出来,催促道:“诺,你看,快走!乞丐与狗不得入内。”
路慎言瞪大了眼睛,“等等,我不是乞丐…”
路慎言想要推门,奈何门被挡得严严的,他也没法子推来。
“哎,世道难测!”路慎言颠了颠背上的书篓,随手拦住了一位行人,问:“这位好兄,劳问,哪里可以留宿?”
那位行人手拿包袱,脸色匆忙显然有一丝嫌弃,便指了方向说:“去成王府吧,成王府多施善。”说完便匆匆忙忙走了。
“谢过。”路慎言拱了拱手,余眼瞥向远处的楼台。
他笑了笑,摸了摸腰间容臭,向远处成王府走去。
他腰间的容臭在阳光下发出光芒,但无人看到背后的“禔”字。
阳光前光彩照人,阴暗处却暗藏玄机,此乃容臭,无人知晓。
天已微暗,大雁双去。
路慎言站在成王府面前,有点拿不定主意。
成王虽为王,但实为鄯朝镇国大将军,曾立功无数,堪称皇帝的右臂膀。其人光明磊落,骁勇善战,百战百胜。
理应这样的人该是三头六臂,大鬓毛,一身粗气。但他却温尔儒雅,礼仪得当,可称得上鄯朝有名的美男子。
而其女名北枳,也深得皇帝喜爱,破例赐名镇国郡主。
“总归要试试的。”路慎言走向大门,自言自语。走向门前侍卫道:“两位好兄,吾是从苏州来应试科举的,可惜半路钱袋被盗,走投无路。正巧听闻成王府多施善,不知是否如此?”
两位侍卫对视一眼,点了点头。
“我们家小姐信佛,多施善,你随我来。”一位侍卫带他走进院子一角,那是一间小屋,光线黯淡。
侍卫直接推开了门友善道:“虽是如此,但还是要检查你身上东西,确保安全,这是王府规定,请见谅。”
“无碍。”路慎言放下了书篓,走了进去。
半晌。侍卫带他朝西南小院走去,那是成王府外院,专门用于施善的。
“吱——”破旧的门被轻易推开。
“你就在这吧,七日之内离开便好。”说罢,侍卫便走了。
路慎言上前一步,看了看四周围墙,笑了笑。
这围墙大概高七八米,那些擅长轻功者也不易进入,这成王府说是宽容待人,实则也森严紧密。
成王府多施善,这是众人皆知的。
镇国郡主多识才,这也是一番佳话。
六月科举,要是能得这镇国郡主帮助,也将是一帆风顺。
镇国郡主这几日也就要回府了,如何露才,需露多大的才,这都需要他细细打算。
看来这成王府是要住上一段时间了。
远处芭蕉处,透出几分明亮,尤为好看。
……
翌日
“听说了吗?那周王府的镇国郡主明日就要回府了。”
“那京城子弟又要折腾了,看来京城又要热闹一阵子了。”
“不过他们也注定是瞎折腾,结果定是要失望的。那镇国郡主信佛多年,早已去除七情六欲了。”
“失望?我看未必,那官场的事,咱普通老百姓不知道。但我想,那贵族子弟们和我们一样都是人,心中所想应该和我们差不多。他们心中也不过是三分美人,七分利益。”
一国之中,信息最混杂,最繁多的地方,自然是京城市井中的茶馆,酒馆。
不过鄯朝有一点特别,它这里酒馆,茶馆是合在一起的。
路慎言一大早就换上了便衣,来到这儿喝点茶,打探消息。
不过鄯朝多年传统,不兴饮茶,而兴当地有名的桃花酿。
茶不兴,味道自然不够纯正。
想了想,路慎言唤小二换上了桃花酿,浅酌。
这几日,京城最大的新闻,莫过于镇国郡主要回府。
“这……镇国郡主为何人?”路慎言故意问道。
此话一出,在座之人皆望向他,眼里满是不解。
不解什么?华安之人谁不知道镇国郡主啊。可眼前之人,竟然不知。
似是看懂了他们的不解,路慎言解释:“我是南江人,前来做生意的。”
南江位于鄯朝边疆,位于鄯朝与南朝的交界处,离华安甚远。南朝茶是最好的,所以南江受南朝影响,比较兴种茶树。鄯朝大部分的茶叶都是从那里购的。自然,南江来华安做生意的人也就多了。
不过做生意的人多了,华安的事也应该了解的差不多啊。众人刚松了一口气,又怀疑起来。
路慎言又接着说:“我家是南江边缘的,比较落后,为了生计,初次来华安做生意。”
这时座中之人没人怀疑了。毕竟南江虽贸易比较发达,但是还是有不少落后村庄的。众人只当他是从小村庄出来的,也不搭理他了,互相开始说闲话了。
为什么没有搭理他?自然是瞧不起。华安繁华,所以华安内百姓都比较富有,所以都带有些傲气。
路慎言挠了挠头,低下头,眼眸变深。
“兄台,你要我说也行,请我吃杯酒呗。”
座中一人,名叫王秋。此人热情,颇懂政局,实为有才。可惜的是,他对做官毫无兴趣,于是通了商,也挣了一笔大钱,成了一方富商。不过很快,他便把商业依托给别人,每月只拿些分红,偶尔出来喝喝酒,说说话,生活也极为惬意。方才的“三分美人,七分利益”就出于他口。
“自然。”路慎言淡笑一声,又唤小二上了一壶桃花酿。
“兄台,够豪气啊。”王秋虽笑,但笑意并未达眼底:“这一壶桃花酿价格不低啊,兄台好手气啊。”
此话虽是夸奖,但不难听出有几分试探。
路慎言笑了笑,只道:“我家先前算得上小地主,不过现在家道破落,家中只剩几亩茶树,我便拿上全部家当,来华安碰碰运气。”
“哈哈。”王秋笑了一声,有些意味深长,但也没有深追究便品起酒来。
王秋长相自然是好的,一双桃花眼好像弥上了水,别有几分风情。不过此时他的那一双桃花眼眯了起来,浓眉也紧皱,好像有什么很大的麻烦。
路慎言也弯弯了嘴角,饶有兴趣地看着他。但他的眼中并没有笑意,反而像浓墨散开一般,深邃黯黑。
是研究,在王秋试探他的同时,他也在研究王秋,这是他的习惯。
喝了美酒,王秋自然要说点什么。
他抬眸说:“这镇国郡主啊,可是个妙人。她出于周王府,身份尊贵。我们鄯朝不兴茶,她却兴。我们鄯朝不兴佛,她也兴。佛曰要慈悲天下,于是她便多施善。每一次鄯朝有什么天灾或人祸,她都会去请愿,去那千里迢迢的的万佛寺祈福。这不,如今这鄯朝与南朝不和,随时都可能开战,这镇国郡主就请愿去了万佛寺,祈求和平。你也知道,战争受苦的还是我们这些百姓啊,注定要劳财伤民。这样一个镇国郡主,百姓怎么会不爱戴?”
王秋虽说的有几分随意,但不难听出有几分敬仰。
路慎言微微点头,表示同意:“郡主几时回?”
王秋有些疑惑:“问这做什么?”
路慎言浅酌了一杯酒,指着酒说:“我家不是卖茶叶的吗?这不听你说郡主爱喝茶吗?我家茶叶就绝对是最好的,我想去谈笔生意。”
王秋自然不是傻子,只以为他想牟些暴利,心中也觉得正常,于是放下疑惑:“明日正午,南三门。”
王秋想了想又说:“不过你不一定能和郡主说上话,明日迎接的人很多,一些贵族子弟应该也会去的。”
“多谢。”
路慎言又停留了多时,与王秋相谈甚欢。不过天色已晚,他就连身告退了。
此时月色皎白,雾气缭绕,多了几分圣洁。鄯朝偏南,于是多种芭蕉。而此时微微起风,芭蕉叶也随风晃了起来。要谁看,这都是一幅绝美的月光图。
路慎言走在街道上,心神不宁。
他没有想到,鄯朝市井中还有王秋这般人才。若是王秋能为他所用,那便是最好的。
不过王秋此人不简单。精明得很,对于他,只能靠缘了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