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是将军府的小女儿,原应是备受宠爱长大的小姑娘。
可姐姐嫉恨我的存在分走了她的宠爱,处处针对暗算我。
在她的刻意引导下,我在家人眼中从天降福星变成了天生坏种,他们再没给过我好脸色。
姐姐装病,他们剜我的心头血给她医治。
姐姐哭诉我勾引她爱慕多年的太子,他们听从姐姐的建议便将我送去青楼。
被折磨得快要死掉的我逃回家,他们却说我满身是血吓到姐姐,再次将我扭送回去。
我哀求:“在里面我真的会死的!”
他们云淡风轻:“真死了才好!”
如他们所愿,我死在了枯井里。
可他们却突然开始爱我了……
1
夜深人静,我睡的正香甜。
猛地被人掀了被子,冷风呼呼的灌进我单薄的衣物里。
还没来得及睁开眼,便被一阵大力拖拽到了地上。
“你这个贱丫头居然还能睡得着!”
阿娘带着两个婆子居高临下的看着我,见我还未清醒更是直接扇了我一耳光。
耳朵嗡嗡作响,不明所以的我下意识的反应便是跪下道歉。
“顾昭昭,你是有多缺男人啊,连太子殿下你都敢勾引?”
“你明明知道你姐姐爱慕太子殿下好多年了你还要去勾引他,你要不要脸!”
我被说的一脸懵,但很快便明白了又是姐姐在污蔑我。
“阿娘我冤枉,我从未见过太子殿下,何谈勾引他呢。”
似是没想到我会顶嘴,阿娘脸色青了几分,不由分说的又是一掌。
“你姐姐从宫宴回来后便闷闷不乐,更是从晚饭时哭到现在。”
“她身子骨本就不好,你还要这样欺负她。”
我弱弱开口:“阿娘,我没有……”
“没有?清漩亲口说了太子殿下在宫宴上与她提起了你的名字,若不是你存心勾引,太子殿下怎会知道你这样卑贱的人物?”
“我真的没有……”
话还没有说完便被阿娘打断:“给我拉到三小姐门口让她跪着,三小姐不消气便别让她起来!”
心中升腾起苦涩,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这样。
我与姐姐之间,家里人都会无条件的选择相信姐姐,哪怕是我说的在理,他们也根本不在乎,他们满心满眼都是姐姐,仿佛我根本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。
2
春寒料峭,深夜的风更是刺骨。
跪在冰冷的地上,我怔怔的看着姐姐屋里烛火摇曳直到熄灭。
姐姐睡了,可我还在受罚。
眼泪无声滑落,我无法控制的想到了小时候。
十岁前的我也曾受过父母兄长的疼爱,是他们心中含着怕化了捧着怕摔了的珍宝。
父亲会将我扛在肩头出去看灯,母亲会亲手给我做丝绒布偶,二哥会用木头给我雕大大的兔子玩。
大哥对我是最好的,不练兵的时候总是寸步不离的陪着我,陪我读书习字,教我骑马射箭。
大家都很喜欢我,除了大我三岁的姐姐。
姐姐时常哭闹,说家里人偏心,说我夺走了她的宠爱,甚至质问父母为什么要将我生下来,还会偷偷来我房间里打我。
可我有的东西她也都有,今日带她出门,明日便会带我,大哥更是给她打了把顶顶好的匕首,他们从未厚此薄彼过。
随着时间的流逝,姐姐越发的讨厌我。
不愿与我说话,甚至不愿与我出现在同一处。
哪怕是不得已见了面,也总是面若冰霜,时不时地还会酸我几句。
我是伤心的,因为我真的很喜欢她。
也做了很多事情来讨好她,可她不仅没有对我改观,反而觉得我是在嘲讽她。
慢慢的,我便也不去打扰她了。
3
我十岁的生辰刚过,大哥便被圣上派去西川驻守。
大哥离开后,姐姐对我的态度突然变得好了些。
会拉我一起玩,一起做糕点,一起出门。
最宠我的哥哥远赴边疆我固然很伤心,但姐姐愿意接受我,我也很开心。
只是没过多久我渐渐意识到,和善的姐姐或许并不和善。
她摔倒了说是我推的,钗环丢了说是我偷的,新制的衣裙破了说是我剪的,将给母亲做的糕点硬塞到我手里说是我抢的。
她哭着说我总是欺负她,父母二哥没说什么只是安慰她。
但我知道,他们并不是信我没做,只是将这一切归因于我活泼好动较为调皮。
我解释了很多次,但他们也都是一笑而过,还劝我不要斤斤计较。
再傻的人都能瞧出不对劲了,我开始主动远离姐姐。
可还是在她邀我去水榭说要和我道歉时同意了。
我想着总是亲姐妹,哪能一辈子不往来?
我错了,她找我来根本不是为了道歉。
她抓着我的手,大声叫嚷,声音凄然:“小妹,我不与你争抢就是了,你何故要说这么恶毒的话来咒我呢。”
“小妹,阿爹阿娘还有二哥,我都让给你好不好,你不要再欺负我了。”
声音很快便引来了父母兄长,他们朝我们的方向奔来时我终于意识到姐姐想做什么。
奋力的想要抽回手,可却被姐姐死死的拉着。
从远处看,俨然是我在推她。
姐姐落水前在我耳边悄声说了一句话:“他们都是我一个人的!”
那时我才知道,姐姐的内心有多阴暗,用计有多狠毒。
她将失望的种子埋在父母兄长的心里,一次次浇水施肥,终于在时间的孕养下发了芽。
父亲狠狠地给了我一巴掌,母亲用力掐着我腰上的软肉,哥哥将我推倒在地。
“顾昭昭你怎么这么恶毒!”
我哭着辩解说我没有,可没人听,也没人信。
他们在忙着救姐姐,忙着从那一汪并不深的池水中捞,“可怜兮兮”的姐姐。
自那之后,那朵象征着父母兄长对我的爱的花,凋零了。
4
不知跪了多久,我已经被冻麻木。
早起干活的丫鬟们一个一个从我身边经过,眼中也没有丝毫的诧异,仿佛我这个人根本不存在,她们已经对这种事司空见惯了。
天光大亮时,二哥慌慌张张的从门口跑进来。
“清漩哭晕了?怎的昨夜没人来告诉我,我好早些来看她!”
路过我时,他一脚将我踹翻在地,伸手指着我,怒不可遏:“你最好祈祷清漩没事,不然你也别想有好日子过!”
好日子?我已经很久没有过过好日子了。
自从顾清漩设计自己落水后,我便被母亲赶到了府中最偏最破的院子里。
窗户是跑风的,屋顶是漏雨的,床板是发霉的,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。
身边没了人伺候,什么事情都需要我自己做。
吃食和例钱缩减的比丫鬟还少,夏日无冰冬日无炭,也再无新衣物可穿。
现在的我,简直和将军府千金扯不上一点关系。
刚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跪好,顾清漩只披着件单薄的外衣便跑了出来。
“妹妹怎么在我院子里跪着。”
她假惺惺的在我面前蹲下,抓着我的双手哈气:“冻坏了吧。”
“阿娘在气头上,说话难免重了些,你可千万别怪她。”
我顺从的笑,我哪敢怪她啊,她可是我的母亲。
“都是我的错,不该同阿娘说那些话让她误会了你。”
“你和她道什么歉!明明就是她狐媚勾引,哪里是你的错。”
二哥拿着件狐裘大氅出来:“你身子本就弱,初春寒气还未过,你只穿这些哪能抵的了寒。”
在他将要走到我们面前时,顾清漩拉着我的手朝她胸口一推。
又是相同的招数……
5
二哥快走了几步将顾清漩扶起,又狠狠扇了我一巴掌。
习武之人力气大,愤怒之下的他又控制不住力道。
我被扇得瘫坐在地,脸上瞬间浮现出一个红手印,嘴角渗出血来,头也随着力道撇在了一边。
“顾昭昭,清漩跟你好好说话呢,你推她做什么?”
顾清漩连忙拦住还想继续动手的二哥,柔柔弱弱,善解人意的开口:“二哥别怪小妹,她跪了一夜难免心生怨怼。”
母亲恰巧进来看到了这一幕,她气的将手中滚烫的莲子羹摔在我的身上。
“亏我还想着你跪一夜身上会不舒服,叫厨房给你做了莲子羹暖身,却没想到看到这样的一幕。”
“你姐姐善良心里总是惦念着你,可你呢,怎么这么恶毒!”
又是恶毒,这几年我已经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他们说我恶毒的话了。
可明明,他们之前都叫我小福星的啊。
不知哪里来的气性,我梗着脖子抬头,倔强的看向母亲和二哥:“我还是那句话,我没有做过的事情我不会认!”
“我都亲眼看见了,你还想狡辩?”
“眼见就一定为实吗?”
“你还嘴硬!”
父亲威严的声音从门口传来,他连官服都没来得及换,看来是刚下朝就赶来看他最疼爱的女儿顾清漩。
“顶嘴还撒谎,这就是你将军府千金的做派吗?你还配做我的女儿吗!”
“女儿?”
眼眶通红,鼻头一酸眼泪就要落下,我紧咬着下唇强忍住要流出的泪水:“您还有把我当做女儿吗?”
“当年的事情您都没有细细查问,便直接定了我的罪。这么多年来我与姐姐发生冲突您也只听她一人所言,从来不听我的分辨。”
“可您不想想,爹娘兄长自小疼我,我从没有缺过爱,我需要和姐姐争宠吗?”
“我是将军府的千金,我想要什么就有什么,我犯得着和自己的亲姐姐争几块糕饼,抢几支朱钗吗?”
“阿爹,我是在您肩头长大的,您仔细看看,我真的是那样的人吗?”
看着我高高肿起的脸颊,他眼神中闪过一丝怜惜,毕竟是用心疼爱了十年的孩子,纵使再厌恶,内心深处也总会有些不舍。
“昭昭……”
眼泪夺眶而出,这是儿时阿爹对我的称呼,他总会将我高高抛起再稳稳接住,“阿爹的乖昭昭要长高高”……
6
就在我以为阿爹终于要信我一次时,顾清漩再次出手了。
她捂着心口,抓住二哥的衣袖喊疼。
“药……药……”
顾不得再思索我说的话,阿爹转身吩咐下人去煎药,二哥打横将她抱起带回房中。
母亲则是叫了婆子来:“快取血,清漩的心悸又犯了!”
她说的血,是我的心头血。
顾清漩落水后便时常生病,据她说总是睡不好觉,心口还会隐隐抽痛。
父亲为她遍寻名医都没能找出病因,后来是一位江湖郎中给开的药。
说是她落水受凉又受了惊吓,才会心悸。
所谓以形补形,需得我的心头血做药引入药,经长时间的滋养才能慢慢恢复。
多么荒唐的药方,他们竟然信了。
每每顾清漩看我不顺眼装作心悸,便会有人熬好止痛的汤药,拿着特制的银锥来取少半碗我的心头血。
“夫人,现在就取血吗?可我们来不及给小姐熬止痛的汤药了。”
母亲垂眸看着我,眼底闪过一丝不忍。
但在听到屋内的哭声后,坚定的开口:“直接取,清漩等不及了。”
父亲默默走进顾清漩的屋中,仿佛不看我就能忽略我受的痛楚。
“阿娘,您知道我是最怕疼的呀……阿娘!”
两个身强体壮的婆子抓着我的手臂和肩膀将我死死的按在地下,我依旧在哭,妄图唤醒曾经那个舍不得我受一点伤害的母亲。
“阿娘,不要……我求您了……给我喝了药再取吧。”
喝了止痛药被取血就已经很疼了,我不敢想直接剜心的痛楚会有多难承受。
“阿娘!我也是您的女儿啊……”
“您说过要保护我一辈子的呀……”
“阿娘你真的不爱我了吗?”
随着银锥的刺入,我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。
痛感密密麻麻传遍全身,我颤抖着身子,痛苦的哀嚎,一遍一遍喊着,“阿娘”。
她不仅没看我一眼,还在顾清漩的哭声越来越大时,焦急的跑了进去。
我顿时没了气力也没了心力,昏死了过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