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大陆远六岁。
当他大学毕业的时候,我已经工作六年了。
曾经他告诉我,年龄永远不会成为我们之间的沟壑。
可后来他对朋友说:“如果不是看她有钱,谁会和那种老女人在一起?”
再后来,他找了个小他六岁的情人。
他用我为他铺就的荣华富贵,去灌溉一朵更加年轻娇嫩的花。
我只是安静地目送他上警车。
他忘记了,姐姐能让他攀着藤蔓爬上高枝,就能让他从天上掉下来,摔得很惨。
1
陆远应酬回来,喝多了。
他红着眼,盛满不加掩饰的浓重情欲,猛虎一般扑上来欺压在我身上。
急不可耐地解开我衬衫的衣扣,他堪堪解了四颗,手指顿住,眼中的情欲尽数褪去,最后竟变为冰冷的嫌恶。
他冰冷的眼神镌刻在我的脑海,敲打着我的神经。
“我有点累了,先去洗澡了。”
他抛下这句话,转头进了淋浴间。
水声响起,我愣愣地坐在床边,低头透过解开的衣衫看着自己。
我不会看错的。
他刚才是看到了我的小腹。
坐姿让我小腹上的肚腩看起来无比明显。
其实我很注重饮食管理,平常也有坚持锻炼的习惯。
可是再怎么良好的生活习惯也抵不过自然的生理规律。
人过了三十岁,新陈代谢慢下来,再怎么样也回不到二十几岁的状态了。
2
第二天醒来,身边只剩下空荡荡的床。
与陆远一同消失的,还有他的行李箱和他的商务套装。
陆远只在微信给我留了一条消息:“我早上赶飞机去上海,看你没醒就没叫你。”
我平静地回他:“路上小心。”
可他以前每次出差之前都会提前告诉我,绝不会临行前不辞而别。
3
陆远不过一个周末就回来了。
到家的时候,他递给我一个迪士尼的玩偶钥匙扣。
粉红色的狐狸,我叫不上来名字。
“我想你们女孩子都喜欢这些,顺路就给你带了一个。”
粉红色的狐狸咧着嘴对我笑,带着与我格格不入的稚气。
其实陆远每次出差都会给我带礼物的。
色号成熟的口红,气味稳重的香水,功效齐全的贵妇护肤品……
但绝不会是玩偶。
我攥着手中的钥匙扣,还是没忍住问了。
“怎么突然给我送这种年轻女孩子喜欢的东西?”
他有一瞬间的无措,却转瞬将我揽入怀中:
“宝宝,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我的小女孩。”
多好的情话啊,可他摩挲无名指的动作出卖了他。
那是他撒谎时无意识的动作,或许连他自己都从没发觉。
被他揽在臂弯中的时候,我合上双眼。
脑海中重播的是他见到我小腹时不加掩饰、嫌恶的双眼。
4
我并不相信他所谓把我当小姑娘的鬼话。
我更倾向于认为他身边是真的出现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。
所以我解锁了他的手机。
在一众荷花梅花兰花,与黑白商务套装工作照的头像中,我一眼发现了一抹不寻常的亮色。
粉红色的狐狸,与陆远带给我的那只一样。
一个女生,昵称是玲娜贝儿,没有备注,并且设置了消息免打扰。
他们的对话框很干净,但女人的直觉让我点开了她的朋友圈。
扎着丸子头的女孩抱着半人大的粉红色狐狸玩偶,对着镜头笑得酒窝圆圆。
与她怀中的巨型玩偶比起来,我的挂件显得是那样可笑。
她说:“谢谢宝宝送我的玲娜贝儿!”
日期是昨天。
我握着手机的手忽然变得虚浮无力。
无声的念头拼命劝阻我,这或许只是属于一个热恋中的女孩,幸福的巧合。
但我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向下滑动。
娇艳的玫瑰,联名的化妆品套装,大大小小的玩偶……
年轻女孩会倾心的东西。
直到我翻到一张聊天截屏。
她说:“哥哥,我生病了,你能来陪陪我吗?”
日期竟是我生日那天。
我想起那天,我与陆远面对面坐在餐厅。
菜还没上齐,他忽然面露难色:
“心心,公司突然出了点急事……”
那时我还很体贴地对他摆了摆手,说没有关系,我早就过了需要为又长大一岁而庆祝的年纪,要事要紧。
聊天记录里,他回复得很快。
“你在哪,我马上就到。”
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急事。
我面沉如水,在账单中搜索了他和那女孩的金钱往来记录。
五千二的,一千三百一十四的,一笔笔如洪水一般涌向那个女孩。
一时间竟翻不到头。
我几乎是下意识地,打开了手机录像功能,将账单完完整整一笔笔录了下来。
最早的一笔停在了半年前。
我又想返回和那女孩的聊天记录界面,记下她的个人信息。
可当我点开聊天框,消息刚好弹了出来。
空白的界面里,无比明显。
她说:“哥哥,我想你了。”
六个字敲得我心如雷鸣,我却手下不乱,将这句话也严严实实录进视频。
退出聊天界面时,我还不忘将这条消息设置成未读。
5
“怎么坐在床边发呆?”
从浴室出来,陆远边擦头发边奇怪地问我。
我扯出一抹笑:“你还从没说过把我当小女孩这种话,我听了很高兴。”
他确实从没说过这种话。
从他第一次见我开始,到他热切殷勤地追求我,他从没说过这种话。
他说得最多的是:
“姐姐,你真的和我见过的女孩子都不一样。你好厉害,好像全世界都没有难得到你的事情。”
他那样夸我,眼神炽热滚烫,我于是就信了。
可我现在才知道,这世上没有男人不会钟情于向他们弯腰的花枝。
他也对我笑了笑,随手将毛巾丢进脏衣筐,从桌上的烟盒里抽出来一支烟。
“老婆,我去阳台抽根烟。”
我看着阳台的一片黑暗中,火光一闪又熄灭,只剩下烟头的一点灼红与手机屏的白光交相辉映。
我闻不得烟味,所以他吸烟总避开我
身边有朋友夸他,说他事事体贴我。
我也曾是这样想。
原来,他不止吸烟避着我。
我猜想他大抵是看到了那条消息,所以烟还剩大半,他就草草摁灭了烟尾。
“老婆,上海那批货出了点问题,那边找我们兴师问罪。我得赶紧回公司一趟,估计不回了,你先睡吧。”
我看着他边解释边往身上套衣服,淡淡地问:
“就你一个人吗?”
“李总也在。”
多好啊!
连人证都准备好了。
所以我点点头。
“路上小心。”
6
他走得匆忙,一点留恋都没有。
我环着膝盖,看着手机壁纸里的婚纱照,看了很久。
想不明白,我又一遍一遍翻看着刚才录的视频。
我原以为横亘在我们爱情里逃不开的课题是年龄。
甚至连他嫌恶的眼神落在我的小腹上,我第一时间感到的都不是愤怒或难堪,而是尘埃落定般平静的悲哀。
我为我们的故事设想过很多不美满的结局。
可我从没想过,在我不觉间,我们之间会插足另一个女孩的身影。
眼泪模糊了手机屏上女孩的笑颜。
曾经的记忆在我的脑海中一幕幕闪帧。
忽然,有一闪而过的念头被我抓住了。
或许,并不是在我不觉间。
7
那是在半年前。
我忙碌的工作告一段落,突然心血来潮想去给陆远送晚餐。
站在办公室门口,我透过磨砂玻璃看到依偎在一起的身影。
我心中一紧,敲门,陆远见到是我,面色如常。
办公室门合上,他小声对我抱怨:
“也不知道人力是怎么想的,什么都不懂的大学生暑假实习也往公司里招。”
我闻言笑出了声:
“你当初见到我的时候,还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大学生。”
他面色一白,双手合十求饶:
“拜托,就别在我公司揭我老底啦。”
可就在他抬手间,我看到了他空空如也的无名指。
“怎么没戴戒指?”
“下午去厂房视察不方便,我就取掉了。”
说话间,他轻轻摩挲着无名指。
他提着饭盒回了办公室,开门间,我与办公室里那眼神清澈的姑娘四目相对。
记忆中的脸与照片重合。
是她。
8
陆远再回来的时候,已是第二天中午。
他给我带了一块无花果芝士蛋糕。
“是你喜欢的那家店出的新品,你吃着,我先洗澡去了。”
我凝视着那块蛋糕,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叹息。
然后提着它下楼,在楼梯口的垃圾桶里扔掉了它。
我确实曾经央着他给我带蛋糕。
那是我二十八岁,他刚大学毕业的时候。
我加班到晚上九点,叫他来接我,叮嘱他一定要为我带一块蛋糕。
他答应了,到楼底下却两手空空。
他说他忘了,耷拉着脑袋求我原谅。
可我那天为了赶项目进度,一整天滴水未进,饥肠辘辘地熬到了晚上。
如今他记得给我带蛋糕,可我早已因为新陈代谢变慢而戒糖了。
何况我无花果过敏。
9
我去了地下车库,用备用钥匙打开了车门。
车主很小心,车子里纤尘不染,副驾驶也是我习惯的位置和角度。
可我根本不想浪费功夫纠结这些细枝末节。
我打开了行车记录仪。
果然不出我所料,他并没有老老实实去单位加班。
背道而驰,他去了城郊的大学城。
他用我许久没有听过的宠溺声音说:“宝宝,我来接你了。”
靓丽的身影蹦蹦跳跳下了楼,娴熟地坐在了副驾驶。
“你没碰那个老女人吧?”
她娇嗔的声音响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