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本是位小官遗孤,却因五公主不愿和亲便被抓去顶替她。
后妃、公主、皇帝、大臣都说我好福气,他们迫不及待把我塞进轿子里。
巍峨的皇城越来越渺小,而我的心里燃起复仇的火苗。
我从未忘记,我一家人是如何惨死的。
这些高高在上的人,凭什么作恶后还能继续享乐?
1
“你得好好感谢本宫,把这么一桩好婚事让给你。”
被誉为宁朝明珠的五公主手指在我脸上四处游走,语气藐视。
字里行间都充满着高高在上。
我心里有几分好笑,倘若真是桩好姻缘又怎么会轮到我这么个孤女?
能将远嫁草原和亲说成是好姻缘,这五公主比我想象的还不要脸。
我微勾起唇,在没有她的命令下自顾自站起身来。
“林意秋!没有本宫的命令你居然敢站起来?!”
我这样的行为落在五公主眼里就像是大逆不道。
她声音顿时尖锐起来,手也高高举起想要往我脸上来一巴掌。
我抓住她的手腕甩开,反正没多几天就得去和亲了,何必继续忍让。
“五公主似乎忘了,陛下也封了我为公主。
如今这举动,反倒像是公主不满我现在的身份。”
“若是在五公主眼里我配不上这个位置,那便请五公主自己去和亲。”
她似乎没想到我会反抗,脸上闪过一丝错愕的表情,但很快又换成了恼羞成怒。
然而她不敢对我动手,因为整个京城没有人比我更适合顶替她去和亲。
在她怨毒的眼神中,我大摇大摆地离开。
2
皇帝知道这事后下旨送了不少东西过来,我盘点完后让云朵将其收到库房里。
过两天就把这些全带草原去。
等闲下来的时候,我坐在大厅里发呆。
空荡荡的林府就像是吃人的地方,除了我和几个下人外,再无他人。
这地方我已经有十年没来过了,或许是想着我快要离京,皇后爽快地放我回来了。
“小姐,这是老爷和夫人为你酿的女儿红,咱们把这些也带到乌蛮去吧?”
管家爷爷眼睛红得不行,他不知道从哪翻出来好几坛酒,小心翼翼地同我说话。
我点点头:“都带过去吧,就当是爹娘送我出嫁。”
酒坛子上面还沾着泥巴,盖着的红纸细看会发现应该是手写的祝福语。
字迹很熟悉,是爹娘的。
我伸出手摸上去,明明已经习惯了他们的离开,可不知为何如今手却有些发抖。
我的爹娘很爱我,家中虽然银钱不多,但事事他们都会给我最好的。
我娘最常说的话就是,她修了几辈子的福气才讨来个我这么乖的女儿。
可我觉得自己是个灾星。
爹只是个小官,娘往上数三代和皇室勉强沾点关系。
两个人在灯会上一见钟情,之后就是上门提亲、结婚生子。
日子平淡但过得很幸福,人生的转折点是在我五岁那年,我贪玩偷偷溜到了家门口捡落花。
这一玩就到了爹爹下朝的时候,他身边还有个男子。
那人看起来斯文儒雅,但却因为他,我们一家人阴阳两隔。
我面容酷似娘亲,让他起了好奇之心。
在派人偷窥我娘长相,再确定我娘与太子的长姐有几分相似后,他欣喜若狂地报了上去。
我记得那天太阳很大,我正在院子里等着爹爹下朝后给我带糖糕吃。
娘摇着扇子笑眯眯地点了点我的额头:“你个小贪吃鬼,再吃糖糕牙就得被虫子啃光光。”
我捂着自己的嘴纠结半天才做出决定:“那我分一半糖糕给虫虫吃,它吃饱了就不会啃我的牙。”
娘被我逗乐了,她笑着揉我的头。
在这个时候,我们家的木门被人一脚踹开。
紧接着是进来的一连串官兵,他们表情严肃就好像我们犯了十恶不赦的罪一样。
我和娘被带到了东宫,太子同我们说,我爹顶撞大臣被处死了。
他怜悯我们孤儿寡母,于是便将我们接进了东宫。
可他看我娘的眼神让我很不喜欢,我悄悄挡在娘面前,却没有起到任何作用。
而我娘因为我,硬生生受了太子五年的折磨。
她死前握着我的手,浑身上下冷得像块冰。
“秋秋好好活下去,爹和娘都在天上看着你的。”娘用尽所有力气在我额头落下一吻,之后身子无力地摔落回床上。
我浑身都冷得很,搂着她的遗体不想松手。
我流不出眼泪来,我甚至替我娘感到开心,她终于不用再忍受那些惨无人道的折磨了。
“娘你等着我,过些日子我就去找你和爹爹。”
我抓起娘的手贴在自己脸上,娘最怕冷了,我得帮她暖和暖和。
对了,还有娘身上的衣服。
那刺目的红让我猛地想起来娘最讨厌红衣,于是赶紧从柜子里翻出来件素净的青衣。
它被压在最底下,上面歪歪扭扭的兰花是爹爹亲手缝的。
这件衣服娘有五年没穿过了。
我想替娘换上它,至少让娘死后下葬时穿的是自己喜欢的衣裳。
可还没等我行动,门口传来了脚步声。
我心中闪过一丝不好的念头,等看清楚来人后心彻底沉入谷底。
来的人是太子妃,她身后跟着好些个婆子,一看便知来者不善。
我挡在娘的遗体前,尽可能保持冷静:“奴参见太子妃,此地阴冷娘娘还是尽早离开比较好。”
“你在东宫待了五年,还不了解本宫来是想做什么吗?”
太子妃慢条斯理把玩着自己长甲上的丹蔻,她勾起朱唇说出来的话让我如坠冰窖。
“把那贱人的尸体拖下去剁碎了喂给野狗吃,占了太子殿下五年的宠爱,也该付出代价来了。”
宠爱?
我看着太子妃只觉得这句话可笑得很,若不是太子强求我们一家人何至于变成今天的结局?!
我娘为了让我能活着,在仇人身下雌伏五年饱受折磨,这叫哪门子的宠爱?!
我站在娘的遗体面前挡住婆子们伸来的手,就像以前她一次次挡在我面前般。
可惜双拳难敌四手,我被人按住脸紧贴着地面。
艰难抬起头看着剩下的婆子朝我娘走去,我咬牙切齿道:“太子妃,我娘已经死了,你何苦再折磨她?!”
“为何不可?像你们这样的贱民,我手轻轻一握,就能要了你们的命。”
她在说这句话的时间,脚踩在我的脸上,语气里还有几分轻松的笑意。
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娘的遗体像货物一般,被那些婆子从床下拖下来。
娘的衣服被床边的木刺勾破一些,露出里面溃烂的皮肤。
这些都是太子嗜虐,在她身上留下的伤。
有些好不了,慢慢地就变成了如今溃烂的模样。
这些伤口让娘每到天气变换的时候,都会整晚整晚地睡不着。
我死死哀求着太子妃:“求求您给我娘留个全尸,等我把我娘埋了之后任凭您处置。
就算您把我杀了也行,求求您了。”
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此时泪流满面的样子有些好笑,太子妃脸上露出了笑意来。
我眼睛微亮,继续做着滑稽的表情哀求她。
“看着你同这个贱人如此母女情深,本宫都有些落泪了。”
她勾起笑容,停顿片刻。
我心里升起一股希望,迫不及待地开口:“多谢太子妃!”
“谢就不用了,本宫仁慈,就让你亲眼看着你娘是怎么被分尸的吧。”
她接下来的话,让我陷入了更深的绝望中。
我耳朵中瞬间传来排山倒海的轰鸣声,紧接着便什么也听不见。
那用来砍骨头的大刀落下时,我头都开始晕了起来。
血肉溅在我的脸上,闻着这股血腥味,我奋力挣扎起来。
“不,不要!求您了!”
“不要!”
“求您放过我娘!”
“……”
她的笑声就没有停过,刀也一次次落下。
我浑浑噩噩地在心里发誓,如果我这次能活着,日后我绝对要复仇。
太子妃离开的时候三言两语敲定了我的下场,她的语气还带着几分怜悯好像这是对我的赏赐。
“看你实在可怜,就让你在这院子里继续陪着你娘。
反正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,也用不着出去见人。
等你年纪再大些,正好能拿去送人。”
我听不清她的话,瘫软在地上看着侍卫带走了我娘的尸骨。
都是我的错。
如果那天我不因为贪玩偷偷溜到门口的话,或许我们还会是幸福的一家。
我该死,可我没死成。
而害得我们一家阴阳两隔的那个中年男人,成为了如今的礼部尚书。
处死我爹折磨了我娘五年的太子,成为了如今的皇帝。
让我娘死不瞑目的太子妃,也变成了现在的皇后。
他们不配过着这种好日子,这些人都该死!
……
“小姐,擦擦眼泪。”
管家爷爷的声音唤回了我的思绪,我接过帕子擦擦眼角不知何时流出的泪水。
我看着那些酒坛,心里复仇的火苗愈演愈烈。
3
我离京那天皇帝亲自来了,这还是我娘死后他第一次见我。
我没有错过他眼底闪过的一丝惊艳,果然畜生就是畜生。
披上再华贵的皮,也还是畜生。
当初皇后为什么不准我离开那院子,还不是因为我比我娘长得更像皇帝的长姐。
我唯一离开
等他反应过来后,站在我面前假模假样地抹着眼泪:“秋儿你这一去,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再见面。
等到了草原上一切要听可汗的,收收你的小脾气。”
在乌蛮的使者前,他倒是装出副慈父样来。
好像我真是这宁朝的公主,他的亲生女儿似的。
可那手却时不时在我手背上摩挲几下,这样的举动轻佻得很。
我不着痕迹挣脱他的手:“父皇莫要太伤心,说不定日后儿臣还有机会同您再见面。”
乌蛮使者也不太想看他磨磨唧唧的样子,直接横插在中间同他告辞。
等桥子离开京城的时候,我低头勾起笑容来。
其实我想的是——我一定会再回来的。
摸了摸腰间费尽心思得来的牛皮纸,这是我要献给可汗的重要物品。
一张宁朝的详细地图。
……
桥子路过一些小镇的时候会停下来补给,乌蛮人没中原人的讲究。
所以我也可以下来透透气,哪怕掀开盖头也不会有人说什么。
在京城近的地方还好,物资能很快就购买完毕。
可越到后面越不顺利,甚至乌蛮士兵都拔出腰间的刀来护着食物,避免被人给抢走。
乌蛮使者或许是担心我被误伤,便不准我下轿子。
可透过缝隙我看见那些瘦骨伶仃的百姓时,仍然避免不了心情沉重。
再次拿出那张地图,我手指拂过这些天来走过的地方。
发现从离京城不过百里的地方开始,百姓就不得不挖野菜来填肚子了。
原先我还有些忧心若是将此地图交给乌蛮可汗,是否会导致宁朝百姓受罪。
可按现在的情况来看,这宁朝早就已经烂到根子里了。
将地图重新藏回去,我没忍住掀开车帘问旁边的骑马的乌蛮使者。
“你们乌蛮人可能吃饱饭?”
乌蛮使者通中原语,他听我这样说脸上露出自豪的笑容:“自然能,我们可汗是长生天赐给我们的明君,在他的治理下我们乌蛮家家户户都有余粮。”
他脸上的自豪做不得假,我透过帘子仔仔细细打量着这远离京城的每一处地方。
乌蛮使者说乌蛮家家户户有余粮,而宁朝的疆域上却可见饿死在路边的人。
难怪宁朝接连三年战败,这样的情况如何能不败?!
4
对于我的到来,可汗没有太大的表示。
他只是上下打量了我一番,然后不客气地开口:“你这体格子太弱了,明天跟着祭司他们一同锻炼。”
“我不需要什么女人,你记得和祭司学点吃饭的本事,免得以后出去了饿死。”
我想和他交涉的想法被这两句话给打断。
看着乌蛮可汗脸上不像作假的表情,我意识到对方是真想把我随便找个地方一塞。
这可不行,我上前一步朗声道:“可汗若是信得过我,我能把中原的东西尽数交给乌蛮人。
你应该比我更明白,中原的种植技术和医术这些有多重要。”
好在来之前我为自己留了一手,为了能赢得乌蛮可汗信任,我从京城里带走了三位郎中。
还有十几位老农,他们是我在人牙子手里买下来的。
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家中田地被占,自己只能租地。
赶上年岁不好交不了租子,就只能拿自己这条命来抵债。
这些人或许不认识啥字,但种地他们绝对是把好手。
乌蛮可汗的呼吸明显急促了两下,他转过身眼神阴鸷:“这些东西都是国之根本,你为何要帮我?”